那是五月。 老人佝偻着坐在屋檐下,心里想着那停留在回忆里的果和湖里膘肥的鱼儿乐出了声,女人在旁边问他,老人笑着摇摇头,星星要回来,我这把老骨头就没得歇,他爱闹腾。老人说,几年没回过乡下,这次星星回来就一起回去瞅瞅,以后怕就没机会咯。 那女人是我母亲,老人是我外公。三月份的一天表妹给我打了电话,说她偶然听到舅舅和舅妈的一次对话,依稀辨得有胃癌、爸之类的字眼,吓得不轻,心理难受忍不住才跟我说。我气她瞎想,骂她傻。上次在家外公还能带着我们满城里溜达,才个把月时间,哪门子跑出来个胃癌。其实当时我心理也开始忐忑,之后跟母亲通过电话,我傻了,仿佛眼前有座山瞬间就崩了,我心里的山,也摇摇欲坠。 记得我还吸着鼻涕玩泥巴的时候就是外公带我,那时候的他像一座大山一样,而我就是他怀里的小树苗。四岁多父母把我接回城里读小学,那时候的我跟学校的环境格格不入,每天都盼着寒暑假能回乡下,心里满满的都是果和鱼儿。后来慢慢长大了,很多东西出现在我生命中,渐渐替代了果替代了鱼,而慢慢长大的我也渐渐懂得,心里挂念着乡下,是因为外公。 回忆不知觉就模糊了眼前,外公正在说着他年轻时的故事,我听着笑着眼泪就崩了堤。 在家待了一个月,有几次准备好回乡下都被小舅推掉了。他知道,一回去老人便是真正的到了家,踏实着没东西挂念了,便没几个时日了。 一个月的假期很快就过完了,离行前,家里人都哽咽了。外公说,以后回家便只能看土堆,千万莫伤心,年轻就该去外边闯荡,千万莫忘了家里的外婆,她怕孤单,偶尔打个电话,代他关心关心她。 回浙江的车上,心一直静静的,没有涟漪,没有悲伤。待孙儿下次回家,不会再这样。笑就笑着,哭就哭吧。 写到这也该算了。夜已深沉,我说,远方,你准备了什么,如今我可什么都不怕了。
(本道 张伟明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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